[影評]麥若愚的電影世界 @ 阿爸-思慕的人

出色感人的「阿爸」與經典驚奇的「搭錯車」(上)

台灣電影今年產量爆增，票房產值創20年新高，但對我而言，多數作品內容與素質，尤其是「人物與角色的感情與情感」這塊，卻沒有帶來等量齊觀的驚喜。

今年至今，最感動我的台片首推楊力洲導演的紀錄片「青春啦啦隊」，如果接下來兩個月沒有更強的片子出現，它應該會是我2011結算年度佳作裡華語片的佼佼者。

今年也是新導演輩出的一年，但到暑假檔之前只有「消失打看」的陳宏一讓我眼睛為之一亮，此片講述的消失與永恆概念，雖然無法全然理解，但導演展現的個人思想與獨特的拍攝風格，確實讓我留下深刻印象。

「河豚」用漂亮的構圖與影像、優美的音樂，加上男女主角吳慷仁、潘之敏的出色支撐，把一個簡單故事說的很迷人，是導演李啟源邁向成熟之作。

「命運化妝師」暈黃與藍的光影與色調處理，也非常夠水準，是成本不大的台片中少見，可惜影片接近結尾的後段劇情轉弱。

「賽德克巴萊」當然是今年台片最重要的代表與指標，重拾台片失落許久的輝宏格局與氣勢，所有技術環節的成就都是台片旗艦，只是以我對魏德聖導演的高度期待，覺得上下集影片長度偏長，以及缺少更感人的人文意涵。

今年對台灣電影外強內虛的失落感，直到在電影資料館主辦的歌聲舞影慶百年回顧影展上重看虞戡平導演的「搭錯車」，驚覺28年前的電影居然比今年任何一部劇情長片都感動我，另外洪榮良導演的處女作「阿爸」，以及李祐寧導演老兵三部曲的最終篇「麵引子」，都彌補了台片今年缺乏的「人物與角色的感情與情感」。

作為導演的處女作，洪榮良的「阿爸」無疑非常具有水準，這部從三個兒子眼中看父親洪一峰的音樂與人生的紀錄片，結合了紀錄片能呈現的各種形式，包括歷史資料的運用、當事人與旁觀者的訪談、主述者洪榮宏的表述、類劇情的拍攝、演唱會的穿插、甚至還有動畫。

導演洪榮良在處理、運用與整合這些元素，甚或在銜接技巧上，都非常流暢精細，譬如從資深音樂人鄭日清音樂論述轉到他本人在演唱會上的表演等; 當然，拱托全片的主力是各種情感的堆積，包括洪一峰對音樂與歌唱的無悔情感，兒子對父親從陌生到感恩的孝親情感，洪一峰生命中對三個妻子與兩個家庭的取捨情感，以及台語流行歌曲對台灣音樂文化的歷史情感，就一位新導演而言，能同時掌握與兼顧情感與技法，實屬不易，並且難能可貴。

洪榮良在導演技法上另一個出色的佈局，是影片雖然以已過逝的洪一峰做為故事主人翁，片中對洪一峰本人的影像呈現，多是晚年與病魔對抗的孱弱身形，包括臥病在床與臨終前的醫院病榻，或是坐輪椅現身演唱會的驚鴻一瞥，其它年輕時代主要以類戲劇演員表演或是資料照片回憶，直到影片結尾上字幕時，忽然出現洪一峰當年唱「快樂的牧場」的珍貴影像，把觀眾帶回年輕時代散發音樂活力的洪一峰，讓觀影者感動的情緒堆積到最高點。

除了深層的人物情感，「阿爸」的攝影影像、音樂、音響效果等技術成績都屬上乘，洪榮良拍攝幾段類戲劇，包括三子兒時跟隨父親練音樂、洪一峰帶小洪榮宏首次登台、青年洪一峰在淡水河畔的演唱初體驗、甚或洪榮宏本人在渡橋方舟上追思父親的獨白與歌唱，攝影運鏡與光澤處理都講究與漂亮、也饒富詩意。張惠妹、周杰倫、瘐澄慶等巨星雲集的洪一峰歌曲演唱會的攝影、收音與音響效果也極專業 (尤其洪敬堯為父親獻唱「戀花」時的濃郁情感與優美樂音的催淚效果)，所有素材混搭於全片，整齊並且出色。

25年前我進民生報被報社派去日本採訪亞洲音樂祭大賽，代表台灣的歌手正是洪榮宏，那是我第一次認識這位外表斯文的歌手，在東京地鐵站我無意拍到他和一位長髮秀氣女孩的照片，唱片公司深怕花邊消息發出去會影響洪榮宏比賽心情，拜託我壓住照片並且答應回台灣後，給我一個獨家新聞做交換條件，我當時並不知道這位外表斯文並帶點憂鬱氣質的台語歌手，從小是在父親如此嚴厲的教育與訓練下培養出音樂才藝，直到我看了電影「阿爸」。(麥若愚)